引言:
溫州的基督教歷史比中國內地的很多地區要悠久,且不要說古代基督教與天主教,就是近代基督新教,傳入溫州也差不多已經有140年左右。而且在中國,溫州人向來以辛勤耐勞、頭腦精明而聞名,當然更因為是上帝特別垂顧溫州這塊土地。隨著經濟的發展,溫州人的生意足跡遍滿了五湖四海,同時,他們也把“溫州人的教會”建立到全國各地。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溫州被稱為“中國的耶路撒冷”也不足為奇。
據我所知,相當一部分的溫州基督徒,也以此為自豪,以致當他們來到其他地方的教會,都常帶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當然,平心而論,溫州的基督教是有一些其他地方所沒有的優勢,而且就目前為止,他們對全國的影響(無論是好是壞,這個上帝自有公論)來看,也是其他地方的教會所無法匹敵的。
但是,近幾年來,溫州教會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隨著教會規模的日夜擴大,原來那種“無體制的制度”(或稱“家長制”)根本沒有辦法適應教會的發展,在過程當中,暴露出非常大的問題。隨著一片片“改革”的呼聲浪潮越漲越高,年長一輩(當權派)與年輕一代(激進派)的關係也空前緊張。毫不誇張地說,“體制改革”是溫州教會目前最熱門的話題!
作為其中向來關注這個問題的一分子,筆者想在此略微探討溫州教會體制改革歷史性的限制,目前的困境以及將來的可能性方向。以期與各位熱心此道的弟兄姊妹互相交流,互相勉勵。
一、歷史性的限制
溫州教會的“家長制”教會制度(如果這也算是一種體制的話),業已根深蒂固,這是不需避諱的事實。而且到一個地步,令很多夢想改革的教牧望而生畏、心灰意冷。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造成今日的局面,自有其歷史因由和存在的道理。其中,有四個主要的因素。
其一,基督教在溫州的起點不高。這不單單是溫州,其它地方也大致相同。不管是什麼原因使得“李提摩太路線”在中國傳教至終“星火熄滅”,而“戴德生路線”卻獲得較大的成功。總之,現實告訴我們,在中國,基督徒基本上都是底層分子。難怪前建道神學院文化中心邢福增博士說中國教會有三多現象,就是農民多、婦女多、老人多。近幾十年來,雖然這種現象已經有點改變,但是,如果期望有根本性的變化,還需假以漫長的時日。可想而知,對於這樣的群體,我們要求他們建立相當正規的體制與組織,是不現實的。中國教會能夠生存並且繼續增長,已經是很大程度上障顯上帝的恩典了!
其二,神秘主義的影響。神秘主義在中國大有市場,功勞首推倪柝聲,他的幾十本“靈修”書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風靡全國,成為追求個人靈命長進的寶典秘笈。筆者剛進入教會時(1989年),講臺資訊的主要神學路線還是根據倪氏的。後來隨著陳終道的《新約書信講義》大受歡迎,倪氏才沒有了初時的風頭,但在時至今日的溫州教會,仍然有相當一部分的人把他的東西奉為至寶。
稍微瞭解倪氏神學思想的人都知道,他基本上就是承繼西方神秘主義的傳統,而神秘主義的特點是十分注重所謂個人與上帝的關係,同時也非常反對教會的組織與制度,認為這都是世俗的、是人意的、是罪惡。也因此出現一種非常有意思的現象,在溫州的大部分家庭教會,只要你一提教會的“負責人”需要選舉產生,很多人就會說你是把世界的一套搬到教會使用,並據此認為你是敗壞神聖的教會。筆者就聽到有人公然在講臺上批判“選舉”為魔鬼的工作。請問,誰敢冒被判定是“魔鬼的差役”這個險?
其三,自立運動的副作用。二十世紀初期,“中國耶穌教自立運動”席捲全國,波濤漫及溫州教會,給其他非自立教會(內地會、循道公會等)帶來極大的打擊,使本來就談不上嚴謹的宗派傳統如同風雨中的閣樓一樣,搖搖欲墜。經歷文革劫難後,終於不復存在。今天在溫州,“內地會”、“循道公會”,甚至“自立會”本身,也只有在書本上可以找得到了。
其四,遊離三自組織外的家庭教會路線取向。相對來說,基督新教被“三自”要比天主教容易,究其原因,主要是天主教的體制要比當時溫州的基督新教健全得多。雖然如此,在溫州,還是有一些基督新教不願意加入“三自”組織,並視加入“三自”為信仰的背叛,是犯了“屬靈的淫亂”。經過多年的忍耐、持守與爭取,溫州的家庭教會要比中國其他地方有更大的自由和力量。但從此以後,家庭教會在教會的建造方面,也更輕看與敵視體制與組織了。
二、目前的困境
隨著宗教政策的進一步放寬,社會對基督教的容忍度更有彈性,以及信徒的努力之下(上帝的護理等超自然因素就不用提了),溫州的家庭教會相對於和三自教會分開之初,已經有了長足的發展。舉一個例子來說,在溫州樂清的某一個堂會,由1986年和三自分開時只有二十幾個人,到現在主日聚會有上千人。隨著信徒人數的增加,財力、物力也水漲船高。與此同時,也開闢了很多過去沒有,甚至聞所未聞的事工。就拿一間中型的堂會(人數大致為三百)來說,目前恒常的事工就有主日學、青年團契、青年詩班、青年樂隊、中年團契、老年團契、兒童教育、民工團契(規模一般與該堂會一樣大)、慈惠事工、學生事工、信徒訓練……繁多得讓人應接不暇。難以想像,還是保持和過去一樣的“傳統”——“家長制”怎能適應與應付目前的場面?
同時,近幾年來,教會信徒的結構發生了一些變化(雖然還不能說變化很大),就是知識份子的比例有了些許提高,教牧團隊也隨之增加了一些新的血液。而且,隨著港臺的屬靈書籍大量地進入國內教會以及網路資訊的迅猛發展,年青一代比上一代有了更多接觸新事物的機會。他們驚奇地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大的“天空”!不要說與已經有二千年歷史的西方教會相比,就是相對於港臺華人教會,溫州教會的體制也落後何止千里!這種震驚不亞於清末中國鴉片戰爭後的感覺:咱“泱泱大中華”竟然這樣落後於“蠻夷”!震驚很快轉化為滿腔的熱血,“誓言改革”成為大多數激進青年教牧的口號,甚至有一些“不成功就成仁”的悲壯!在這樣的情境之中,參雜濃烈的浮躁情緒是在所難免的。
另一方面,大多數年長的一代(當權派)卻不想改革。表面看來,好像他們都是一樣,反正都不贊成改革;仔細地分析,其中卻有三種不同的見解。第一種人不是不想改革,而是認為根本就沒有必要改革。為什麼?因為我們現在的教會模式已經是“最符合聖經的教會模式”了!還需要改革嗎?其次,還有一些長輩是標準的“中國傳統式的領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保守心態,使得他們裹足不前。最好不要改革啦,因為會出問題的,這樣雖然不是最好,但是凡事還是穩一點的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另外一些人嘛,不客氣地說,他們是被自己人性深處的權利欲捆綁,根本沒有辦法擺脫。權利既然給我帶來尊榮與方便,為什麼要與其他人分享?當然,這三種人的界線並不容易很清晰地劃分。因為,更多時候我們都是一個“綜合體”。
如果說所有的年長一代都不欲改革,這是一杆子打死人。還是有一部分比較開明的願意進一步建設教會的體制,也就是說,他們打算走體制化的道路。想走,但要怎麼走?很多的限制令他們一籌莫展。
由於本身水準的有限以及事工的繁忙(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這些“當權派”基本上都缺乏學習,和外界的交流機會也很少(雖然與內地其他的教會有很多的溝通,但由於那些地方更落後,所以除了增加優越感以外,這種交流沒有給他們帶來其他東西),更談不上與歷史的基督教“接軌”,他們有的只是自己的“經驗”。現在要走一條新的道路,不要說已是胸有成竹,就是怎樣踏出第一步,也是“一點底”也沒有。所以我們常常會看到這樣一種非常有趣的情況:有時候開會時年青一代提出一些新的發展思路,年長一代覺得非常合理,也非常贊成,於是決定在下一次的會議上落實。但是往往等到下一次會議,又全盤否定了上次的決議,原因是“有個別人反對”。這樣的事情可不是發生一次兩次了。所以,筆者甚至覺得這些長輩其實“很苦”!
除非是因為原則性、核心性的真理教義,教會的兩代人永不能對立性地坐在桌子兩面。所以,對於教會體制建設這個問題,年青一代是不可能“鬧革命”的,只能多多地與“當權派”溝通,並且安靜地等候。
三、可能性的方向
如果我們相信基督是教會的真正元首,率領教會在歷史中前進,我們就應該對未來充滿信心。
基督教是基督的身體,是滿有生命的能力。基督用復活的大能與永恆的聖道建立自己的教會,並且賜下聖靈的恩賜與職分,使之漸漸增長。因此,基督教一定具有承繼性與更新性,很不幸,往往我們會把這兩個問題混淆。自由主義認為,聖經的“真理”對於今天的社會來說已經不是真理;而我們基要主義的一些人認為,我們的體制也必須與初期教會的模式一樣。·
以上筆者曾經提到,溫州教會的一些長輩認為,我們的教會已經是“最符合聖經的教會模式”了。對於這樣的說法,筆者並不反對,但是,筆者可以大膽地說,這卻不是很好的教會模式。你敢說“最符合聖經的教會模式”不是“很好的教會模式”?是不是吃了豹子膽了? 在這裡,筆者要稍微做一下澄清。
首先,“最符合聖經的教會模式”這種說法有待商榷。溫州的家庭教會充其量不過是和“聖經記載的某一段時期的教會模式”比較相似。確實,我們這裡的教會模式與初期的“使徒教會”很像,沒有什麼系統的框架與規條,一切都以“家長”(使徒與“教會負責”)的直接指令為準則。 其次,使徒初期的教會卻是比較幼稚和初級的教會模式。我們細讀《使徒行傳》時不難發現,在教會發展的過程中,由於出現很多新的問題(並不是不可預料的事情),只得臨時性地作出整改,以應付目前的局面。例如《使徒行傳》第五章中的“亞拿尼亞和撒非喇事件”與第七章中的“七執事事件”都說明瞭這一點。
其實,教會的體制並不是基督教的真理本身,它只是基督教的文化,在不同的時代與處境中可以作出適切性的調整和改變,為教會的發展服務。我們可以說,任何時候,當某一種制度(哪怕是所謂“最屬靈的制度”)已經被證明是影響和阻礙了教會的正常發展,那麼,它就要作出相應的調整。 縱觀歷史中的教會,她本身的體制在不斷更新與變化之中。如上所說,就是聖經中的教會模式,也一樣在不斷地改變和發展。在初期,只有十二使徒直管教會的所有事務;到了《使徒行傳》第六章,我們看到增加了一些管理飯食的“執事”;而在第十三章的安提阿教會中,我們也看到了幾位“教師”;保羅開始旅行佈道後,他在各教會中也選立了長老來治理他們;接下來的耶路撒冷大會中,是“長老”與使徒一起處理比較重大的事情;在教牧書信中,保羅更是清楚地列出了選立“監督”與“執事”職份的資格標準。 使徒時代以後的教會也是如此,從教父時期到漫長的中世紀,再到宗教改革以後,教會的模式在不斷地演變。我們總不能對此持全盤否定的態度,認為其中都是人意和世俗甚或是惡勢力促成的,根本沒有絲毫聖靈的“足跡”!
更何況,基督教從西方傳入中國,也並不是把他們的教會模式“連根帶土”移植到這裡,而是都作了本色化的調整。那些保持純粹“西洋面孔”的傳教路線,基本上難以在中國持久生存,相信大家都知道戴德生的“內地會”在中國取得很大成功的原因。退一萬步來說,溫州教會當初為什麼是“家長制”的教會模式,你總不能說,因為當時已經經過詳盡的查考聖經以及多方客觀地論證,最後絕對確定這是最符合聖經、最好的教會模式,於是以此模式來建造我們的教會。我想更多的原因恐怕不過是因為當時各方面的資源匱乏,因此做不得已的權宜之計罷了(正如前面已提到的),換句話說,當時的做法是情勢所逼的無可奈何多過主動的選擇。當然,在那個時候,也只有“家長制”最適合溫州的家庭教會。 但如今,無論是社會還是教會,與那個時代相比,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我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堅持“家長制”的教會模式,那倒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雖然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相反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但這正是我輩的使命!
結語:
古人雲:“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們要不斷地學習、禱告與討論,首先把現有的三種教會體製作(主教制、公理制、長老制)詳細、認真地研究,然後確認我們要參照的體制(就筆者個人而言,我是比較推崇“長老制”,因為它最平?。當然,我們也不能照搬,它在我們這兒生長建造,需要適當地“道成肉生”);然後,講臺要不斷地教導這方面的資訊,使會眾關心教會的體制建設;同時,教會要加大力度培養“全職傳道人”或牧師,為以後的改革儲備資源。我相信,只要我們專心地依靠上帝,堅持不懈地努力,必然能夠成功建造既不違背聖經真理,又適應教會發展的體制!
做錯了是一種錯,但不做何嘗不是一種大錯!“聖靈立你們作全群的監督,你們就當為自己謹慎,也為全群謹慎,牧養神的教會,就是他用自己血所買來的”(徒二十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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