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18日星期日

悼念梁樸牧師

 


三江堂的連結,信仰的共守:悼念梁樸牧師

今早驟聞梁樸牧師安息的消息,震驚不已,難以言喻的難過湧上心頭。

我們的結識,竟是小小的微信平臺。回想2014年,為了溫州三江堂的那件事,微信仿佛成爲一條紐帶,迅速地把原本分散的各宗年輕一代凝結起來。那時我們素未謀面,但開始了緊密無間的互動。彼此支持,共同守望。那時,各方最深的共識,是對共同的基督信仰都懷揣著一份堅持。這份共識打開了一個全新局面。使得過去數十年互不來往的教派開始新的接觸。這也使得我們對安息日會這一個信仰群體有了多一點的認識。

在彼此交流過程中,我很快發現梁牧師明顯的受過改革宗神學運動思潮的影響。他對其所屬宗派的基本教義有過嚴肅的反思。他憑藉扎實的家族信仰以及對於其教内改革的迫切熱情,他和他的追隨者們一起勇敢地推動改革的進程,阻力可想而知,但他奮勇前行。

通過他字裏行間的流露,我能感受到他曾爲自己的信仰身份感到困惑。經過權衡和考量他最終留在安息日會。然而在較爲保守的安息日會的信徒看來,他不是典型的安息日會人。他在信仰夾縫中度過了他的一生。正是這種執著與探索,贏得了許多人的尊重,同時也遭遇冷嘲熱潮。當然,出於對他認信的尊重以及他博大的胸襟使得他和他的事工跨越了宗派限制,並得到衆多朋友的賞識和肯定。

他活躍於網絡,並透過麥田事工闖出了一片集文字、佈道、教育為一體的廣闊天地。他是一個熱愛閲讀書寫的人。他以獨特的視角,生動細膩的筆觸,在但以理書中窺探出盛世帝國走向衰頹的薄暮景象,敏銳地指出,帝國的盡頭是上帝國的開端。以此鼓勵當代讀者活在當下,在帝國斜陽中站立。

他繼承了該宗對聖經和神學教育的重視,努力恢復該宗在浙南地區由西方傳教士開設的“三育”學校。令人印象深刻。

大概在2014年,他和師母李麗娟一起加州訪問,我和道德牧師有幸在一家餐廳與他們見面,那次相談甚歡,至今記憶猶新。2016年之後,我漸漸談出了微信的使用,我們聯絡的機會也隨之減少了,但心中時有牽挂故鄉溫州及中國的教會。那份關切從未消減。

我感謝上帝,讓我有幸與梁牧師相識,我們都曾經生活在浙南那片土地,都曾經在帝國的威權下生活,並依賴恩典和力量去面對和對抗,如今,我們也一同在基督裏承受永生。

梁弟兄,願您在主裡安息。願上帝成為您家人的安慰,擦乾他們的眼淚,並賜予他們繼續前行的勇氣。

鄭樂國

2025年5月17日晨于紐澤西州

梁樸牧師追思禮拜現場

最后一位诗情画意的赤子—敬悼梁朴牧师

Liz潘 忆平方 

 2025年05月18日 

I

一个时代落幕,江南再也出不了第二位集才情诗意、胸怀天下、霸气魄力,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牧者—梁世欢牧师!

如果他不当牧师,这位接受过八十年代思想解放,毕业于法学院的高材生,以下任何一个职业都足以令他的人生五光十色:诗人、文学家、律师、法官,教师、企业家…..而上帝就偏爱拣选他回家乡传承牧三代使命,守住乡村牧者身份。也恰恰因为成为牧者,他的文学诗才,温州企业家式的胆识与魄力,法律人士的社会正义诉求,知识分子的家国情怀都被提升至灵性的境界。

昨天先生第一时间告诉我梁牧过世消息,我以为他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不相信,没反应。几分钟后,打开手机,从不能相信变成无法接受,我想梁牧身边没有一个人已预备好他将离去,包括他的家人。

今晚在殡仪馆见梁牧最后一眼,他无比消瘦,师母也比一个多月前憔悴了许多,十分悲痛,我们相拥而泣。她微弱地说最后一天在病房给梁牧唱完《安静》、祷告完,就被赶出病房,梁牧没有跟家人做任何交代,到酒店不到半小时接到医院通知让家人准备好衣服去医院。他儿子梁贶说一起祷告的弟兄姊妹都相信上帝会医治他的父亲,我也如此相信…我儿子在饭桌上好几次大声祷告:“上帝救救梁朴牧师!”上帝没有垂听我们的呼求

但超越的上帝就是如此出其不意,在所有人毫无预备的情况下,悄然而至,接儿子回天家了,因为祂疼惜自己的孩子,不忍心梁牧在此世再受任何痛苦煎熬。祂把所有的功课、困难与挑战留给了他身边最亲的人。
来自梁牧朋友圈

II

今年3月28日,我们在苍南人民医院肉身见了最后一面。那天上午,进入病房,拉开帘子,只见梁牧虚弱地躺在床上,但坚持让师母把病床摇上来,戴上了眼镜。看着他嘴唇有点干裂,我让他先喝水,如果没力气,就少说话。他喝了几口水,说:“这几年经历了很多….”关于家庭、关于教会,关于他个人的写作计划….然而各个话题仅开了一个口,便可知,这份沉重非一般常人所能承受,而他的意志力也非一般人所能企及。在神学知识与爱心上,梁牧师是我的老师和榜样,但我还是忍不住,大胆地跟他聊了犹太神学家赫舍尔的安息日真谛以及安息在莫尔特曼生命神学中的位置,建议他放慢脚步,别那么拼命,好好休息,打持久战。

当然安息对于一个出自安息日会传统的牧师,怎么可能不了解?!他以略带自嘲的口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自己停不下来,他相信自己会好,好了以后,要把创世创世记整卷书的诠释写下来。后来他的同工陆续来到病房,我们的交流也就没能进到水深之处。原来他在前一夜收到我要来看望他的消息,早已通知同工第二天中午要接待我和先生吃午饭。那天探访,没和梁牧留下合照,倒是和他七八个同工拍了合影。梁牧曾经让他的同工潘琦传道帮我把所有作品挂在他们的网站上与公众分享,不提任何要求,他的慷慨好客,国度视野,无私奉献的精神都令我无比动容。

若不是3月下旬在山区服事,结课前向王艳芳老师问候起梁牧师,我还不知道您他已患重病正在住院。讲完课,儿子和我都发烧,到好朋友为我们安排好的松阳民宿度假屋休息了一天,没有心思逗留,便和先生商量回家看望梁仆牧师。前一天我母亲问我这趟要不要回家,我回答不回家,度假完直接回上海。临时改变行程,如今回想起来,实乃圣灵工作。

III

我和梁牧师接触不频繁,但每一次接触都印象深刻。最初是在微信后台,他给我留言,直接了当:“我们都喜欢岛子,加个微信吧!”就这样,我们开始成了朋友。

2021年5月他第一次邀请我去灵溪福音堂分享两天一夜的信息,带我参观即将竣工的新教堂,并且告诉我那是岛子老师为他们设计的,他的神学美学品味以及对事工的极高标准令我钦佩。那次在梁牧家与他交流的过程中,觉察到一位知识分子在浙南边陲小镇牧养的深沉孤独。我直言不讳,他毫无避讳承认并坦言自己的知音在远方。这是一位能赤诚相待,进入深渊对话的牧者。那次之后,我认定他是可以深交的大朋友,包括他的几位贴心同工。

第二次深入接触是因为他新书出版,邀请我给他写推荐语。我写完之后,才发现原来有那多人为他写推荐语与序,真是把我惊呆了。说实话,在这件事上,我有点后悔为他写推荐语,相比锦上添花,我更乐见雪中送炭。但他这样做,我倒也是理解。等收到他的书,读过之后,感受到他的一股深情——对上帝怀有的赤子之心,并乐意答应他的邀请,担任他新书首发仪式的主持嘉宾。新书发布当天,又是一个惊叹,那规模与格局比我在上海思南读书会作家新书发布会上所见的还要大手笔。

今晚听闻他在拆(十)现场,一个人拆下七台进攻的发动机,挡住了一百多号人,守护住了(十)。如此这般殉道者的英雄壮举绝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写照。再后来,他以一己之力搭建网络平台,跨越宗派局限,邀请各路神哲学人在他网络平台开讲座,一气呵成在公共领域播撒下种子,不知抚慰过多少饥渴的灵魂,上帝尽收眼底!

梁牧不是完人,他那先知般的锋芒,以及对道的无止尽追求,必定击伤不少身边同工。他的性格就是他的风格,是上帝创造他的独特性之所在。不理解他的人,不容易与他合作;理解认定他的同工,会无比忠诚跟随。

梁牧是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真人,一位在道中遨游的人。世界因他的到来而欢喜,而他因被呼召与主同走十字架路,经历了常人难以经历的孤独与痛楚,把悲伤留给自己,把爱与知识留给信徒,把凯歌献给上帝!


2021年5月在梁牧家中顺手拍下他的手稿

如今上帝已经歇了他一切劳苦,让他逍遥于另一个无痛无苦的世界,自由自在享受永恒的喜乐。梁牧,我们天家再相会!

2025年5月19日凌晨

沉默的火种:追思梁朴牧师的生命诗篇

约翰福音12:24 "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提摩太后书4:7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马太福音25:21 "主人说:'好,你这又良善又忠心的仆人,你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我要把许多事派你管理;可以进来享受你主人的快乐。'"

启示录14:13 "我听见从天上有声音说:'你要写下,从今以后,在主里面而死的人有福了!'圣灵说:'是的,他们息了自己的劳苦,作工的果效也随着他们。'"

当杭州殡仪馆揽月厅的灯光静静洒落,当灵溪福音堂的钟声轻轻回荡,我们并非在告别一位逝者,而是在见证一粒麦子完成它最后的蜕变。梁朴牧师——这个在五十五岁春秋里默默燃烧的名字,如今以沉默的方式,向我们发出最震耳欲聋的呼唤。他的生命如同一首未完成的诗,却在戛然而止处,为我们留下了永恒的韵脚。

梁牧师的讲台从不在高处。他像一棵"倚在溪水边"的树,根系深扎在神学思想的土壤里,枝叶却温柔地垂向每一个迷惘的心灵。王志勇牧师笔下"一手托住律法的光,一手温柔地解开人心的锁"的形象,精准捕捉了这位牧者独特的侍奉姿态。在那个信仰容易被简化为口号或仪式的时代,梁朴牧师坚持在神学沉思与现实关怀之间保持危险的平衡。他的讲道没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却有"沉静"的力量;他的文字不追求华丽的修辞,却蕴含着"诗句中的火光"。这种侍奉风格使他不同于"我们心中传统的牧者",却恰恰彰显了牧职最本真的模样——不是高高在上的权威,而是同走天路的陪伴者。

在梁朴牧师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当代牧者罕见的整全品格。他既能在"诗中燃烧",又能在"神学中沉思";既"投身政法为国正",又"委身教牧救迷灵"。这种看似矛盾的特质在他生命中有机融合,形成了一种"赤胆忠心真侠义,妙笔生雷有灵风"的独特气质。在教会与社会的断层线上,梁牧师拒绝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以福音的整全性回应时代的碎片化。他的生命提醒我们,真正的属灵领袖不必在沉思与行动、真理与爱心、传统与革新之间二选一,而是能够在"律法的光"与"人心的锁"之间架起桥梁。

梁朴牧师离世的方式与他生活的方式如出一辙——"安静,像一封信写完、封口"。没有轰轰烈烈的告别,只有"讲章,像火把"留在人间。这种离开的方式本身就是他最后的教导:牧者的价值不在于被多少人记住,而在于点燃了多少心火;不在于留下多少作品,而在于培育了多少生命。正如诗中所言:"您交还使命,如交还那支笔,而那支笔,还留着温度,仍在我们手中,写着未完的篇章。"真正的牧者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是否被高举,只关心真理的火炬是否被传递。

在追思梁朴牧师时,我们不仅是在纪念一个人,更是在思考一种侍奉的范式。在这个追求流量与影响力的时代,梁牧师那种"脚踪,从不喧哗"的侍奉显得尤为珍贵。他像"一粒麦子落在地里",不声不响地裂开自己,只为"结出许多子粒"。这种侍奉精神挑战着当今教会中各种形式的表演性事工和成功神学,提醒我们基督教信仰的核心不是外在的辉煌,而是内在的破碎与重生。

梁朴牧师的生平让我们看到,最有力的见证往往不是最响亮的呐喊,而是最深沉的静默;最持久的影响常常不是最炫目的表演,而是最平凡的忠诚。他"走得安静",却留下了"逾越的火光";他"声音渐弱",却点燃了无数心火。在这个意义上,梁牧师的离世不是终局,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在场——他的生命诗篇已经写完,但那诗的韵律正通过我们这些读者继续在历史中回荡。

当我们在静默中哭泣,在追思中缅怀,梁朴牧师留给我们的最好礼物,或许就是让我们明白:真正的属灵遗产从来不是固化的成就,而是流动的生命;不是完美的答案,而是真诚的追寻。正如他在最后的讲道中所暗示的——"这不是终局,是通往荣耀的奥迹"。 在帝国斜阳的余晖中,神鹰虽已飞空无踪,但它展翅的风声仍在我们耳畔回响。上海一见的永别,终将化为天上地下灵心的相通。梁朴牧师已经跑完他的路程,而那支还留着温度的笔,现在传到了我们手中。

安息吧!梁牧!  

2025年5月18日星期日
孙汗青牧师
写于上海。

梁朴牧师——2015年秋回中国秘闻之十四

2015.9.4

梁朴牧师被带走的那一夜,距离我邀请他到北京一聚还不到几周。我在微信群中问过他女儿后,拿起了电话,从芝加哥打到了温州。我拿着电话,站在窗前,窗外蓝天寥廓,阳光灿烂,中国那里正被黑暗笼罩着,是深夜了,一阵阵铃声。我跟梁师母聊了一会儿,本想安慰一下她,没想到师母却安慰了我,她说,我正准备去教会祷告。我很平安。我把一切都交在主的手中。

放下电话后我呆了一阵子,仿佛看到师母走进黑暗中,咯噔咯噔的脚步破碎了夜。

我是从微信中认识梁朴牧师的,那是去年的10月底。我在几个群中看到他写的一些注释圣经的文章后,觉得颇受教益,就邀请他成为好友。没想到,我赚大发了,第二天,他就邀请我进了“以斯拉——全民读经总群”和“以斯拉——作家群”等三个群,还邀请我作“作家群”的主席,怎么也辞不掉,我就平生第一次担任了“主席”,不过,从来没管过,也就是隔几天往群里扔几篇文章,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期间,就是君子之交以文代酒,不断地欣赏他写的解释圣经的文字,点赞,自愧远远不如,但读下来挺养眼的,梁朴的文字不错,后来他说,他年轻时是诗人,见面时又说,他那时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得诺贝尔文学奖。但可惜,他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不写诗歌了。

梁朴曾经来芝加哥一次,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彼此没有联系。他好像还负责一个神学院,曾经把几个学生的文章转给我看,让我提提意见。我没客气,还真仔细地看了,提了,但提完也就忘了。印象中学生写的文章都挺有诗意的,是受梁老师的影响吗?

这次回国,本来只想和北京地区爱好写作的几位朋友见面聊聊,后来一想,把梁朴也拉上了。他也在百忙之中来了,我们在天通苑地铁站附近见面了,他和照片中一样,中等身材,略黑,身体挺精干的,眼睛有神。我们聊的时候,身后有几个大妈大爷的,带着袖章,坐在石阶上,大热天的,他们目光被晒得有些疲惫,一个说,这两天天气不错。另一位说,股市怎么样了。我和梁朴谈什么了?居然想不起来了。想起来了,他说,我妻子一定要我当面谢谢你。我说,她那天晚上很勇敢。

至于梁牧被带走后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居然没问,他也没说。出来了,这就好。

在山庄中,我们两人住在一个房间。聊得多是文学。他再次向我介绍张枣,说他的诗很厉害。我自愧孤陋寡闻,一点也不知道。倒是听一位(德国的?)汉学家说过,这几十年来,在中国文学中,诗歌是最有独创性的。我说,我喜欢读外国人的诗歌,格局大,开阔视野。他又说到他年轻时写过诗,信主后就基本不写了。我说,这实在太可惜了,该捡起来。他说,我已经失去了写诗的勇气。我说,求主赐给你勇气。

他家到他这一辈,是四五代的基督徒了。我喜欢看他跪在床上祷告。他说,两个孩子很爱主。我说,这是很好的见证。

梁朴说,他对文字有一种洁癖,我想,大概是指每一个字都运用得恰当,干净。准确。后来大家一起讨论时,他还当着苏小和的面评论说,你的有些诗太直白,过于观念化。不管梁朴说的是否准确,但他能说在当面,这份直率,我喜欢。

能感受到,梁朴心中有一团热情,在两天多的相处中,时常看到他拿着照相机拍来拍去,还爱和别人合影。如果他能玩起来自拍,那我就要赞他是阳光少年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见面结束后不久,梁朴就写出一首诗,并且他自述:“20年后重操旧业,开始写诗。计划写花之诗一组,从玫瑰开始,第二首准备写水仙。”

    玫瑰的名字  
    你的温柔锋利  刻下痕迹  
    留下痛  是我锥心的愉悦  
    我依然在这里  
    留连于你的气息  直到  
    血  滴落……  
    我才呼唤你恍如隔世的名字  
    玫瑰  玫瑰。

读梁朴的新诗,真为他高兴,我看到花园中的玫瑰又开了。同时也期待他的水仙,纯净灵魂的颜色。

2015.8.27

今天,杭州下雨。
春夏之际,杭州的雨天,最是醉迷。
从花蒋路转到西溪路,去杭州殡仪馆的车等了一路,纹丝不动。终于按耐不住,转出来,在前面一条小巷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快步出来,赶去梁牧的遗体告别仪式。
其实,我和梁牧并不算太熟,也不能说深交。
但是,在我有幸与他的交往之中,我感觉到真诚、火热、智慧,在这死生之际,我理当来致意。

一碗面条   

我没有见过梁牧之前,先见到他女儿TT。当时,TT在北京,正好在我们堂点,也正好是我们遭遇大风浪时期。
知道TT也跟随父母一同受过许多挑战,就也听她分享,同受苦难并得胜的,总是我们当时最喜乐的下饭菜。
其中,TT分享有一次有关人员来抄家,只有她在。途中,她打电话问爸爸该做什么,梁牧说:“他们吃饭了吗?没吃的话给他们弄点吃的。”TT也不记得是自己做了还是买了些面条,给认真抄家的工作人员送了过去。
“哈哈,他们怎么反应?”我立刻追问。
“哎呀,不用不用!他们一下子很不好意思起来...”TT笑笑说道。
后来,有一次凌晨4点我起来倒垃圾,看见我家楼道那个负责保护我的小年轻,也问他:“给你弄杯热水吧?”
“哎呀,不用不用!”他也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听他这么说,我也就没有送那杯水。我解读为不想在他头上堆炭火,我的一些朋友解读为爱心还差一丢丢。

长与深   

梁牧交友广阔,且人生斜杠度很大。
他后来来北京,邀请了诸如岛子老师等艺术家,也顾念挑战中的我们,我才第一次见面。谈笑风生,谦谦君子。
之后,因为我的专业,梁牧数次邀请,终于有契机到访苍南,梁牧、师母、同工极尽爱心接待。才得知他们家累代蒙恩,又如何艰难在麦田耕耘,更如何在缓刑判决中依旧竭力,顿生相惜仰慕之意。
1970–2025,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太短?
诚如告别仪式上所言:人生不在乎长度,而在乎高度。
是的,如何在如此短暂、混乱、黑暗的人生当中,尽可能站得高一点点,能够超越,而不被裹挟?如何能在如此微尘般的生命中,与这个世界、与其他人、与阿爸携手经历某种深度?
梁牧已经交了答卷。
我写着梁牧,其实,是在书写我的答卷...